致L——那些从历山带回来的事
L:
从盖娅“疯狂原始人”山西历山营回来十天了，
很多感触，
拉拉杂杂写下来给你。
闭营仪式的最后一项，
是按照营规，
把属于大山的东西还给大山。
孩子们把捡来的燧石、桦树皮、松塔摸了又摸，
放在下川遗址的雕像下，
和大山说“再见”。
这不太容易，
孩子们做到了，
因为他们已懂得接受规则、敬畏自然。
回来当晚群里交流，
孩子们无一例外带领家人做了餐前感恩，
纷纷要求拿老师们奖励他们的小米煮粥。
家里人笑他们“几分钟热度”，
但一些变化已经发生。
比如他们已记得天地万物有灵、水与食物的来处，
学会了上山、下坡和玩水，
这些并不简单。
再见——历山！ 摄影：蒲公英
我们的营规，摄影：蒲公英
营规热烈讨论中 摄影：柳兰
是的，
我们在水泥森林养大、被各种“知识”喂大的孩子，
对这些能知道多少？
如果没有走过雨中的山谷，
会以为泥泞就是Peppa Pig 后院的Muddy Paddle 吧；
没有摸过苔藓的软、泉水的凉，闻过鲜花、艾草和松针的香，
怎能理解“草甸”“峡谷”“森林”是有颜色有香味的词语，
神秘深邃、总令我们无限憧憬？
如果没有带他看过村庄和农田、寻找泉眼与河流，
他说“食物从厨房里来” “水从水管里来”，
我们又有什么资格笑？
对于这些城市小孩，
“见世面”的旅行也许不少，
可接触“自然”哪有那么自然而然？
等呀等呀，终于等来了太阳，可以玩水喽~~~ 摄影：冷杉
每天在比我高的野草中穿行 摄影：山楂树
一个、一个，排队走过湿滑的小木桥 摄影：柳兰
男女老小齐上阵，打只“野猪”填饱肚 摄影：蒲公英
千年古树成了精？它的肚子里有什么？ 摄影：蒲公英
就连我们，
有多久没有这样“野”过了？
多少年没有在河里玩过水？
多少年没有在泥地里摔过跤？
多久没有吃过简单烹煮，
清淡有味的食物？
闭营仪式后回客栈的路上，
我终于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一瞬，
母子俩不由相视哈哈大笑，
那一刻是无法言传的痛快，
而小白熊笑的，
一定是“妈妈也有今天”吧。
打水仗，百玩儿不厌 摄影：蒲公英
小手牵大手 摄影：蒲公英
还有一些伙伴教给我的事。
佩服引导员们的创意和温柔的坚持，
若不是“易子而教”，
从海拔2500米的舜王坪穿越原始森林下山的那段湿滑山路，
娃们不知要赖多久？
而“换”也就换了，
从6岁半到3岁8个月的10个孩子，
全部独立走完了6公里，
他们以后将多为自己骄傲？
对于大人们，
担当保护“人家孩子“的责任是更难得的考验。
在用尽解数后，
我大眼睛圆脸盘的萌“儿子”有板有眼给我讲了五集西游，
我们还共同发现了“长反了的蘑菇”、“四层楼”的蜘蛛网，
一起命名了好几种植物。
也许我就此种下故事大王/博物学家的种子，
豆豆龙宝贝，
你该怎样谢我？
我与萌“儿子” 摄影：蒲公英
“时间线”环节(权且借用来命名这个游戏)给我的震撼一直在。
在用9.2米晾衣绳表示的宇宙史中，
最末端出现的人类如此渺小又如此长于破坏，
这无情与疯狂，
也许不过是加速灭亡？
高山草甸上仅存的零星几朵金莲花给我的痛惜一直在。
如果她有错，
就错在美丽又“有用”吧。
那么将来能与人类共存的，
只会剩下又丑又没用的东西吗？
我们只配这个吗？
我看到蘑菇长在牛粪上 摄影：冷杉
幸存的一两朵金莲花 摄影：冷杉
记不记得小白熊的第一次森幼课后，
我曾笑说自己有了新的眼睛？
是的，
视角一旦转换，
再也无法回到心安理得的世界，
比如会为峡谷里拙劣的“景观”和散落的垃圾心塞，
为草甸上一朵被采下的野花觉得疼。
成熟如你我，
已明白“改变世界”是虚妄的想法，
看看盖娅的伙伴，
只管尽全力去做那些“巨大而简单”的事，
为未来留一点希望吧。
感谢水，滋润每一个生命
水，地球，生命 摄影：蒲公英
成功穿越草甸和森林 ，小case! 摄影：蒲公英
历山的最后一晚，
抄了那段喜欢的话送给盖娅的伙伴，
表达敬意与感谢。
今天也送给你:
“我在离金字塔三四百米的地方弯下腰，
抓起一把沙子，默默地松手，
让它撒落在稍远处，
低声说:我正在改变撒哈拉沙漠。
这件事微不足道，
但那句并不十分巧妙的话十分确切，
我想我积一生的经验才能说出那句话。
那一刻是我在埃及逗留期间最有意义的回忆之一。
——博尔赫斯《沙漠》”
十二年前，
我也试着在埃及金字塔下做了同样的事。
这些年每当无力感袭来，
这段话有咒语般的魔力。
任何时代，
做点事情总是很难的，
不独以法律为业的我们。
下次不平静的时候，
想想这段话，
想想盖娅的坚持，
真的有用。
那天问小白熊，
觉得历山行哪些事最好玩，
哪些事不喜欢？
他认真想想，
说好玩的事太多了，
不喜欢的没有。
想到那天他和小伙伴发生的不愉快，
也许他记得，
也许他真的不在意。
对这个体力充沛、耐力可观而内心过于柔软的孩子，
在信任的引导员和妈妈身边，
学着独立探索与不同的个性相处，
是长大必需的一部分。
很开心他经历了这件事，
并把它留给了自己。
想念你们。
小白熊问你和哥哥好，
念叨着明年和哥哥一起去夏令营。
秋天就要来了。
今日北京无霾，
几抹微云点缀，
碧空透亮如蓝宝石。
办公室的窗外能看到北海的白塔寺，
以及远处未封顶的“中国尊”。
秋安！
G
二〇一七年八月七日 立秋于北京
文| 冷杉 ，编辑| ASU